甲辰贺岁
前言
图绘与意涵:故宫绘画藏品中的龙与松
学术顾问:李湜 研究馆员 撰稿人:宋潞鑫

中国传统绘画作为东方艺术之美的典范,具有悠久的历史和鲜明的民族特色,它们以诉诸视觉而直映心灵的艺术语言展现着中国人的审美品格和情感特质,述说着中国人的观念信仰和精神象征。故宫博物院作为世界上最丰富、最重要的中国古代艺术宝库,文物藏品闳富珍贵,胜迹琳琅。这些弥足珍贵的绘画作品具有突出的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是我们感知、继承、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途径。


龙是中国古代先民集体智慧创造的一种神话动物,能够腾云驾雾、升天入地、兴云致雨、守疆护土,寓意着刚毅雄武,象征着智慧吉祥。龙文化历万年而不衰,承载着中国古代天文、历法、历史、神话、宗教等丰富的人文内涵,并深刻地融入在历朝历代的社会生活中,成为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和重要的文化现象。


龙在中国古典绘画艺术中的发展是围绕其形象建构展开的。在古代文献中有关龙的记述屡见不鲜,但多只言其玄妙的神性,而不谈其具体的形态。如《管子·水地篇》记载:“龙生于水,被五色而游,故神。欲小则化如蚕蠋,欲大则藏于天下,欲上则凌于云气,欲下则入于深泉。变化无日,上下无时,谓之神。”又如《说文解字》定义:“龙,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以湖南长沙陈家大山出土战国《人物龙凤帛画》为例,这时期龙的绘画形象具有图案化、装饰化的特点。西汉以后,龙的形象开始由多种动物的部分特征拼合而成,东汉王符著名的“九似说”又进一步引导龙的形象趋向组合化和复杂化,为画家笔下的龙提供了写实化和具象化的理论参照。魏晋南北朝作为文化繁盛和绘画自觉的时代,有两位画龙名家的故事在历史上流传不朽,并影响着后世龙画的发展。一位是以“画龙点睛”闻名的梁朝张僧繇,另一位是以“画龙致雨”著称的三国曹不兴。据画史记载,唐代画家吴道子、冯绍政赓续画龙祈雨传统,笔下之龙皆有“降云蓄雨之感”。五代两宋是画龙名家辈出、技巧成熟的时期,擅画龙者有董羽、传古、陈容、法常、马远等,并出现了专门的画科“龙鱼科”和画龙理论《画龙辑要》。至此,宋代成为龙图形象的定型阶段和风格技法的成熟时期。元、明两代则承传宋代画龙的图式技法,较少突破。到了清代,再次出现画龙的高峰,画龙名家不胜枚举,其中以吕学、周璕、高奇佩等人为代表,他们的画龙图在继承传统之际,又在内容、技法、形式上有了长足的进步。


故宫是龙文化和龙形象的荟萃之地。本专题从故宫博物院绘画藏品中精选15件龙主题作品,时间跨度由魏晋至晚清,旨在呈现其中丰富的文化意涵和精美的艺术水准。


东晋顾恺之以尤善丹青闻名于世,故宫博物院藏《洛神赋图》是研究顾画的重要作品,此卷虽为宋摹本,但画风源流实为六朝古法,使其在风格上最为接近顾画。《洛神赋图》是根据曹植所写《洛神赋》而创作的故事画,画面在表现人神相恋、离别的情境中描绘了多条龙。它们主要集中在洛神乘车离去那一段,画中洛神坐在由六条龙并驾齐驱拉动的云车上面,奔驰在云海之中。六条龙的形象身体颀长,身尾分明,兽腿兽足;头部略似鳄鱼头的形状,脑后有鬣;闭口露齿,上唇较下唇更长;满身鳞甲,肩部羽翼表现为细长的飘带状。此外,六龙云车的画面不仅是对曹植笔下“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的图像化处理,还是对秦汉辞赋中已兴起的“六龙”“四龙”云车观念谱系的图像化发展。龙在此创作情境中是作为一个实用性、功能性的仙人骑乘而存在,并活跃在后世的图像表达中。


南宋陈容是画龙的集大成者,也是传世龙图最多的画家。故宫博物院藏《墨龙图》是其龙图的代表作。画面中巨龙飞舞盘旋,动感强烈,身体粗壮雄武,身尾不分,脊背至尾有鳞,闭口张目右顾地看向两只幼龙,整体虚实相生,元气淋漓,可一窥其“胸有全龙”“率意豪纵”的创作态度、“泼墨喷水”“巾涂手抹”的创作技法和栩栩如生、气势撼人的艺术效果。同时,陈容画龙得到后世画龙名家的青睐和效仿,如清周璕、杨大章等。


龙文化和龙形象的发展还体现在宗教绘画中。佛教在传入中国时,佛教中的龙也伴随而来,如龙王、龙珠、龙宫等观念信仰,逐渐和中国本土社会的龙文化相互交融与整合,从而丰富了龙文化的意涵,扩展了龙形象的再现边界。例如,本次展出的宋苏汉臣《十八罗汉像册》、元朱玉《龙宫水府图》、明陈洪绶《龙王礼佛图》、清冷枚《罗汉图》,即为明证。


本专题的第二个主题为“岁寒知松”。松树,四季常青、秉性坚贞、青翠挺拔、不凋不容。因其植物属性展现的自然之美在历史上不断地被人赞颂,如“长松亭亭,为众木之表”“荣枯不随乎冬春,霜露莫致其感僾”等。同时,历史往昔的贤人志士也将松树不畏严寒、四时如一的物象本性和君子刚大弘毅、坚贞不屈的人格品质相关联,形成了以松比德的传统,如《论语·子罕》云:“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荀子·大略》云:“岁不寒无以知松柏,事不难无以知君子。”历经数千年的发展,松的文化内涵和审美意象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结晶,上升为中华民族理想人格的重要标识和精神符号。


松在中国古典绘画艺术中的发展,是基于其审美意涵的渐次丰富以及花木画的独立和兴盛。在魏晋时期,松画图像以古拙、疏略的抽象形态充当画中人物的背景或空间装饰物。随着花木画在唐代的独立,画家描摹物象的能力取得较大进步,以形真色艳、得其生意为追求,并出现了长于画松的名家——毕宏、韦偃、张藻等。五代两宋时期花木画迎来兴盛,松画图像开始活跃在两种绘画语言样式中,一种是在宫廷审美意趣主导下苟求其理、格物写实,绘就出以精工设色、精巧细密为特征的松画图像;另一种是在文人思潮影响下借物咏怀、独抒胸臆,开辟出以墨笔敷色、疏简率意为特征的松画图像。同时,这一类松画图像的语言和风格受文人绘画思潮和审美意趣的推动,在元明清三代进一步延续和深化,使松画图像更深入地走向写意化、水墨化、意趣化。


本专题精选故宫博物院藏松画作品17幅,时间跨度由宋至清,皆为旷世名作,世代珍异。从作品的样式、语汇、风格来看,可概括两种类型。第一类是工致写实的设色型松画图像,如宋赵佶《听琴图》、赵伯骕《万松金阙图》、明朱瞻基《松云荷雀图》等。第二类是率意疏放的水墨型松画图像,如元倪瓒《幽涧寒松图》、清朱耷《松图》、清赵之谦《墨松图》等。面对这两种类型迥异的松画图像,我们不仅要从中看到历史上两种绘画语言的争衡和消长,还要洞察到历史上王宫贵胄、文人墨客对松的价值内涵和精神象征的接受与阐扬。


甲辰贺岁,岁寒知松。龙和松寄寓着中华民族的审美精神和理想追求,积淀着中华民族厚重宝贵的集体文化记忆,存形于绘画中的龙、松形象,凝聚着古代中国人趋吉避邪、崇德向善的祈愿,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故宫名画记致力于将故宫博物院珍藏的经典书画从“馆舍天地”走向“大千世界”,值此新春到来之际,以龙和松为主题,精选故宫绘画藏品30余件,让广大观众享“数字故宫”之利,赏龙松共舞,祈家国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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